周氏听到叶东明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来,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软倒在叶东明的怀中,任由他的大手抚着自己的头发安慰自己。

叶东明拉起周氏的手对着雨璇继续说下去,“我病得太重了,已经没几天能活了,我这一房的香火眼看就要断了,而且我也放心不下她,她一个女人独自活下去很辛苦的……”

先前垂着眼脸的雨璇闻言,突然抬起头来,瞪着叶东明哑着声音道:“是啊,一个女人要活下去确实很辛苦。”她指的是自己的母亲,那个养大她的女人,如果周氏辛苦,那包氏就是泡在苦水里的女人了。

叶东明迎着雨璇的眼睛,平静地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,但是正如你所说,没有我这个父亲,你就会卖进火坑。过去的事情是我和你娘之间的事情,你是个小孩子不懂,而现在你是我这一房唯一的孩子,所以……”

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道:“所以我打算让你以招婿的形式来继承我们大房的香火。”

见雨璇呆呆地不说话,叶东明盯着她的眼睛,问道:“你可愿意?”

雨璇依旧没说话,叶东明也不在乎,继续说道:“以后,我们大房的一切都是你的,以你的所有,招一个男人来撑起门户,可比起嫁人来得好太多了,嫁到别人家里去,就要看公婆的脸色过日子。”

听着叶东明缓缓说出来的话,雨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现在她总算知道叶东明的打算了,她猜想过叶家的很多打算,但这个打算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。

她就知道叶家没那么好心,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她的死活,就算是他叶东明快死了,也没想过要把自己接回来,而如今他只不过是看上了她身上流着的叶家的血,只不过,这也不过是为了延续他叶东明的香火。

叶东明见雨璇还是不开口,便道:“你好好的想一想,在叶家到处是你的亲人,招赘进来的男人自然也不敢欺负你,没有你的同意,他也不敢纳妾收丫头,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但是你要是答应招赘,却和嫁人有着极大的不同,你可以真正地自己当宾作主。”

他的话不是在开解,而是将招赘的好处一一摊开来,以此来引诱雨璇开口答应此事。

雨璇虽然年岁不大,但活了两世,尤其是这一世的市井中混了那么多年,早就成了骗人的老行家了,叶东明在这方面的道行显然比雨璇相差太远,所以袋子的话落在雨璇的耳朵里没有任何作用。

骗人的时候当然要把好处先摆在明面上让人看到,而且还要是不错的好处,但是她也明白,给出的好处不能太大,因为那样很可能会被人识破或生疑,恰到好处的才能收到吉半功倍的效果。

所以,当雨璇听到叶东明说的那些好处,心中一点也没有任何喜悦,反倒是让她生出不小的戒备,因为她谨记着一句话: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。

“真的有这么好?”雨璇状似想了一下,才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叶东明问道:“不需要我做什么吗?只需要招个男人来撑门户,你就会把你的一切交给我?”招赘是一回事儿,但是她相信叶东明的算计绝对不仅仅止于此。

叶东明看了她一眼,随后又看向哭倒在自己怀里的周氏道:“我们的儿子没有了,我走了之后她就是独自一人,我真是放心不下。”

他又轻轻抚摸着周氏的头发道:“只不过现在有了你了,雨璇,我只要求以后你招赘在家,能和你的丈夫好好的侍奉她、孝敬她,我也就能放心了。”

说完这些,他看向雨璇的目光微微的转厉,“雨璇,我的一切早晚都会是你的,但是不会是在我死后,你只要好好的孝敬她,养老送终,最后我的一切自然是你的。”

雨璇听了叶东明说得那么理所当然,她隐于袖下的手握了起来,眼中也毫不掩饰地闪过寒光,现在她才是真的明白叶春明的目的。

十一年前,叶东明为了周氏抛妻弃女。

十一年后,叶东明接了她回来居然还是为了周氏,为了让她给这个夺走她娘亲丈夫的女人养老送终,而且居然还说得那么理所应当。

他叶东明凭的是什么?凭什么认为人人都应该听他的?只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吗?

可是,她叶雨璇是有娘亲的人,和娘亲相依为命才活到现在,她的娘亲为了她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罪。

冬夜,只有一条破棉被却全盖在她身上的,但凡有一口吃得,她的娘亲肚子饿的咕咕叫硬说自己不饿而看着她吃下去……。

的确,她的娘亲是个没有能力的人,她的娘亲遇事也不知道拿主意,但是这些年来没有娘亲的照顾,她叶雨璇还能活下来吗?

而那个时候,这个她所谓的父亲在做什么?

在和别的女人牵手花前月下,和她坐看云卷云舒,和她春日看桃夏日观荷秋是赏菊冬日品梅,或者陪他们的儿子嬉戏玩闹。

十一年来,他对自己和母亲不闻不问,如今却为了另一个女人把她接进叶家,说自己是他唯一的女儿,这件事换成任何一个要点脸皮的的人,都不会说得那么心安理得。

他叶东明凭什么觉得他是能开这个口,他有什么资格开这个口?!

她的娘亲含辛茹苦十几年把她养大,难道就为了让她给叶东明这个薄情寡恩之人的妻子养老送终?!

“我,自有娘亲。”雨璇忍住骂人的冲动,却打心眼里无法接受,也不能接受。

虽说为了她的娘亲、为了她的弟弟,为了救他们离开火炕她什么都可以做,就算是在叶家受气,就算是要为叶东明招赘一个女婿来延续香火,都可以,但是她不可以丢下娘亲而奉养旁人。

尤其是那个旁人还是致使她们母女泡在苦水中十几年的罪魁祸首。